陵冥

浮生载客（五）

　　春天来得很快，魏婴觉得自己一觉醒来，地上就冒出了嫩绿的草尖，他伸了个懒腰，比起人形，他更喜欢兽型，做惯了山间的白狐，乍然当起人来，总觉得有些怪异。

　　自从那日蓝湛主动来找魏婴，已经过去好几月了，也不知是不是上次说的话惹恼了他，到现在都不见蓝湛叫自己的名字，魏婴看着忙着打洞的蚂蚁，搬着土块往外扔，魏婴也是无聊，一看就是大半天，等他反应过来，那群蚂蚁已经外出觅食了。

　　他不来找我，我倒是可以去寻他嘛。魏婴转转耳朵，觉得自己的想法妙极了，于是包好一罐果脯就往山下走，整个山头都被他跑遍了，闭着眼都知道方向，哪里有花，哪里长树，他比谁都清楚，把花布包好的罐子背在背上，三蹿两跳地奔远了。

　　说是要去蓝湛的家，可自己毕竟是只妖，就这么大模大样的进去，铁定会被人抓起来，想到有可能被扒皮抽筋取内丹，他不由得打了个激灵，万事小心为上，蓝湛不会害自己，别人可不知道会起什么歹心，想到这儿，魏婴更是掩住自己身上的妖气，只要不是道行深厚的人，是不会在意这样一只狐的。

　　他找到以前发现的围墙缺口，正对的是一棵百年大树，魏婴轻手轻脚地溜进来，但是云深不知处太大，蓝湛那么小，要去哪儿找。

魏婴四处打量，人虽不算多，但是都不是蓝湛，这就难办了，他从来没有问过蓝湛的住处。

　　“你是……”还没等到魏婴想出好的法子，就听见有人对自己说话。

　　吓！自己暴露了？！魏婴尾巴都炸开了，正准备跑的时候，就听见那人说：“你是来找蓝湛的吧？”

　　哎？

　　魏婴一抬头，这才看见，来人上次远远见过一面，是蓝湛的兄长，明明是一奶同胞的兄弟，面容也那么像，但是……两人的气质还是相差太多，他哥哥更爱笑些。

　　魏婴不确定现在自己说话会不会给自己招来麻烦，正在烦恼的时候就听见他说：“蓝湛刚刚结束今天的学业，你稍稍等会儿，我去带他过来。”

　　看样子，他兄弟俩对外人（外妖？）还真是没什么防备，啧啧，这样可不好。魏婴这样想着，便把自己藏得更好些。

　　也不知过了多久，他看着地上的蚂蚁看的眼晕时，蓝湛便过来了，“你久等了。”

　　“无妨，是我要来的，”魏婴兴致勃勃地看着衣衫整洁的蓝湛，突然起了坏心眼儿，嗖地一下蹦到他身上，还沾着土的脚掌就踩在了他雪白的衣裳上，潮湿的鼻头儿还嗅着他的脖颈，“蓝湛，你身上还有熏香呢，真好闻。”说完便更加肆无忌惮地乱动，蓝湛怕他摔着，便伸手抱紧他，不过也白白便宜了在他身上乱拱的魏婴。

　　蓝涣看着闹成一团的一人一狐，惊讶弟弟的好耐心。

　　蓝湛垂下眼，正好对上魏婴笑弯的双眼，灿若星辰。

　　“安分些。”蓝湛到底还小，时间一长，便抱不住了。

　　魏婴往下一跳，甩甩身后的小包袱，“快解下来，勒的我难受。上次你送我点心，今天我自己过来送回礼了。”

　　蓝湛是个好孩子，所以他把魏婴带来的果脯跟哥哥一起分享，魏婴得意地看着他们，看吧，就知道你们家从来都没有这样的好吃的，这天在云深不知处，大家都看到蓝氏兄弟席地而坐，身边还趴着一直白色的动物，离得太远，看不清那是狗还是什么。

　　“蓝湛，你哥哥刚才跟我说你今天的功课都完了，跟我出去玩儿吧，我有东西送给你。”魏婴抬起爪子拍拍蓝湛的腿。

　　蓝涣微笑着说：“你去玩一会儿也好。”

　　“我没说要去。”

　　“我知道你很想去。”

　　这兄弟俩的对话南辕北辙，听的魏婴是云里雾里的，他好奇地看看蓝湛，又看看蓝涣，似乎在想，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。

　　“蓝湛今天很高兴。”

　　我怎么没看出来！

　　“真的。”蓝涣又补充了一句。

　　好吧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好了……魏婴有气无力地趴在地上，错过了蓝湛看过来的眼神，若是看到了，他便知道，蓝涣说的是对的。

　　于是，魏婴很顺利地把蓝湛拐了出来，一边走一边跟他说：“ 不要一直待在书房里，时间长了，你就变成小书呆了，小孩子还是活泼些好，你看你看，春天都到了，你不出来看看春天，多浪费。”魏婴一高兴起来就爱不停地说，等自己说满意了，才会停下来，为这事儿，也不知跟江澄打了多少次，哦，江澄就他嘴里的“小师妹”，那只看着骄傲嘴巴坏，但是人很好的紫貂，明明是只雄性，就因为魏婴老是师妹师妹的叫他，江澄气急了才会放狗撵他，吃定了魏婴是个见狗就怂的主儿，哪怕是条小奶狗，都能把他吓得上蹿下跳的，不过江澄也不过是吓唬他一下，没想真的把他怎么着，到底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。

　　这次魏婴走了一条和往常不一样的路，通向一片广开的草地，草地中心还有一眼清亮的湖。

　　魏婴显出人形，东找找西看看，蓝湛也摸不准他在干什么，只得站在原地不动。

　　没一会儿就听见魏婴换快地声音：“蓝湛，你快过来！”

　　是两只兔子，雪白的兔子，小小的，只有手掌那么大，像个小雪球，魏婴把兔子塞到蓝湛的怀里，开口道：“前些天我便发现它们了，生它们的大兔子被林子里的狼叼走了，走的时候也没看到藏在洞里的小的，被我看到后就养着，就等送给你了。”

　　“你为什么不要。”

　　“你见过谁家的狐狸养兔子的？是让我开荤不成？”魏婴笑嘻嘻地点着兔子的脑袋，“你要是不要，我就把它们烤来吃来，正好想吃肉了。”

　　蓝湛手一紧，抱住两只兔子，“养。”

　　魏婴拔了几棵草放到兔子嘴边看着它们啃，“那就好，好歹这也是我的一片心意不是？”

　　蓝湛耳垂微红，看着手里的兔子，养着吧，挺可爱的。

　　蓝涣看着弟弟回来时抱着两只兔子，略微惊讶地说：“你可是要养着？”

　　“嗯。”

　　“好吧，你喜欢就好。”蓝涣看着弟弟眼底带着的欣喜，难得他这样高兴，兔子而已，不算什么。